“小怜,我进来了?”病房外的人轻轻敲了敲门,然后转动了把手。
毫无疑问,每天会来这个房间的人,除了例行检查的护士小姐,就是我的哥哥了。
我看完《飘》这一页的最后一行,才意犹未尽地合上书,把天蓝色的小书签夹在里面。毕竟书什么时候都可以看,但是陪我聊天的人可不是二十四小时都能待在这里。尽管他前天问我用不用请几天的假来照顾我,还是被我理性地拒绝了。
“我可不是任性的小孩子,再说我也没有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。你要是真的怕我孤单就多带几本书来喔。”
开什么玩笑嘛!你一个大男人全天照顾我一个女孩子的饮食起居,真的没有图谋不轨吗!你就算乐意我也不情愿啊。
我把这本《飘》放到床头柜上,这时,一抹浅蓝色捧到了我的眼前。
“喂,哥,你这带的是什么东西啊……”我诧异地盯着哥哥的手中。
紫色的包装纸里溢出了青翠碧绿的叶子,层层叶片中藏着小小的水珠,像是刚刚淋过雨。叶片上面是全绽的花朵,花瓣是我喜欢的颜色。浅蓝色花瓣不像是大多数花一样开得整整齐齐,反而是最外面的花瓣软软地舒展开,有一种慵懒的感觉。轻轻嗅一下,还有淡淡的清香。
唔,看起来好漂亮……
哥哥把那束花枕到了我的书上,自己坐到了病床边的木椅上。
“路过花店的时候买的,记得你以前是最喜欢蓝色了。”哥哥看着盛开的蓝花,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我,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,“这束花是蓝色的鸢尾花,在一般的花店里挺罕见的。我就想着买来为你的病房添添色彩。”
“蓝色鸢尾吗……它的花语是什么呢?”我好奇地看向哥哥。
“什么?”哥哥似乎是没料到我会突然发问。
“就是问蓝色鸢尾花的花语啊。不是说每一朵花都是凝聚了人的情感和愿望诞生的吗?就比如说象征着幸福,守护或是一生之恋……”说到一半,我才尴尬地发现自己说的话好像有点幼稚。
哥哥也怔了一下,随后哑然失笑:“果然小怜还是这么天真可爱呢。让我想想,没记错的话,蓝色鸢尾好像象征的是应该是美好吧。那么也祝小怜快快恢复吧。”
有点害羞。
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,遮住了我一般的脸,嘟囔道:“我早说了现在的我已经完完全全好了吗,身体能跑能跳,就差回到高中参加校运会了。我不想待在医院。”
“那可不是你说了算。医生说你要留院观察,为了自己着想你就不能乱跑。”虽然我的抱怨很含糊很小声,但哥哥还是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唔,好啦好啦,我不跑啦,别板着一张脸,噫,好凶!”我夸张地缩起来,装作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。
“你这丫头,真是古灵精怪。”哥哥笑着摇了摇头,慢慢地站起身来,“我去买一个装花的大玻璃杯。乖乖待着哦,我马上回来给你带个惊喜。”
惊喜吗……我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。
他叫楚辞,是我的哥哥,我与他的初见是在两天前。当然,我并不是和他失散多年,只是因为意外,我的记忆缺失了。
每次他来探望我时,我总是想起前天晚上那个令人眷恋的怀抱。我把头伏在他的肩上,哭得像一个找不到妈妈的孩子一样。
“对不起!我知道你应该是我很重要的人!可是,我却忘记了你……”那时,我已经什么都不想去回忆了,只想好好地大哭一场。把一切孤独与绝望都痛痛快快地发泄一下。
当我回过神来,他的半个肩膀都被我哭湿了,他却只是默默的顺着我的长发,宽容地安抚着我。
“抱歉,初次见面就弄脏了你的衣服……啊,我不是那个意思,我只是忘记了一些东西。”我小心翼翼地看向他,“那个,你是我爸吗?”
他皮肤挺白净的,带着黑色粗框眼镜,看起来有点愣愣呆呆的。虽然我忘了我的父亲,但父亲应该也没有这么年轻喔。而他看上去是被我的话吓到了。
“我看起来有那么显老吗,小怜?”他苦笑一声,“果然医生说的没错。不过不用担心了,我会陪着你的。那么,我也自我介绍一下吧。我叫楚辞,是你的哥哥。”
“楚辞?有点耳熟……”我只是回忆起了高中背诵的《离骚》,但是本该存在我印象中的,应该不是这个《楚辞》吧?
“那,我的名字呢?”我轻轻喃道。
“楚秋怜,是个很好听的名字。秋是一叶知秋的秋,怜是楚楚可怜的怜。这个名字是爸取的,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年秋天出生的可爱的你记住了,反正之后你一直很黏爸爸。”楚辞缓缓道来,声音清澈悠远,像是正在给孩子耐心讲故事的母亲,“哈,小时候的你真的很可爱,蹒跚学步的样子,然后摔倒时噙着眼泪的样子,给一根棒棒糖又高兴起来的样子。爸妈就指着你对我说啊,‘小辞,那就是你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人。’开始我还不太明白,总是捉弄你,想必后来你不怎么搭理我也是因为这个吧?抱歉,那时的我还是太幼稚了。”
“都过去很久了。”我摇了摇头,把视线转向一边。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。对于他所描绘的场景,我完完全全没有印象啊。但话说出来,只会更伤人心吧。
“爸呢,他没有来看看我吗?”我有点疑惑和失望。
对于父亲,如果我很黏他的话,为什么我对他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呢?明明连已故的母亲也有模糊的印象……而他为什么仿佛在我的生活里是不曾存在过一样呢?
“爸……他不在这个城市。是我们要来这个城市闯荡的,爸在我们离开前嘱咐过我要好好照顾你,如今你出了车祸,我也不敢告诉他。”哥哥自嘲地笑了一声,“你一定觉得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哥哥吧,对不起,你出事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……”
我又一次摇摇头。
“不是你的错,虽然还记得不是很清楚,但想必是我自己的任性导致的吧。”我的内心有点迷茫。到现在,我还拥有什么,又该相信什么。
“你一直不是个任性的人。”哥哥居然也认真地摇了摇头,“不要想得太多,无论你发生了怎样的事,我都与你一起承担。正如父母说的。”
“你可是我一生必须守护的人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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